光同尘（7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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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第二天早上师徒俩才陪着小云去见了猪达常的尸首，这一晚不必说也可猜到，看着小云姑娘红肿的眼睛，师徒俩只能徒劳的笑笑，想给她一些安慰。
他们在猪达常的手里找到了一块被泥沙污得看不出绣样的手帕，但绣字依稀认出，绣的是: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。
“我要去南山寺出家为尼……”在师徒俩准备辞行时，问到小云以后有什么想法，她竟说出了这么一句。
“什么？可你还这么年轻，以后的路还很长，还会有别的缘分也说不定呢？”相比千鹤的惊讶和紧张，阿胜在一旁很平淡，还露出笑脸表示尊重朋友的决定和想法。
但是千鹤的一串疑问像是质疑，在师徒俩的方向上，实属有些过界，阿胜奇怪的看了眼师父，没明白为啥师父连小云姐都要管了。
“我出家为尼，自是我已经想好的，多谢道长费心……”小云虽说本性温和，骨子里也刻着坚韧倔强，听千鹤这话，心里有些不悦，低着眉只道了声谢。
“小云姐，是我总让师傅操心，我师父才对小辈关心惯了，和你说话一时没留意的，你别多心……”阿胜见小云低头不再言语，便紧忙搭腔缓和。
千鹤也眼中带些惊慌，意识到自己话说急了，低声道了句抱歉。
“大师，我自知你是为了我好的，可我也自己的想法。”小云声音很温柔，慢慢说着。“我对朱哥一心一意，就算朱哥活着不娶我时我也会出家为尼，更何况他已经……我心已死，只求在佛前守灯，保佑我朱哥来生顺遂，免受疾苦……”说着就又垂下泪来，小云拿起帕子扫了下泪，向他师徒二人鞠了一躬，转身走入人群。
待小云走远，阿胜才好奇地开口:“师父你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不劝她？”千鹤发声打断了少年的问话，他想知道为什么少年对小云没有一丝挽留，难道，他不喜欢她吗？
“师父，小云姐比我还大两岁呢，她当然知道自己要什么了，多劝也是无用，谁像师父一样总是拿人当小孩……”阿胜说着声音越来越小，但那最后一句还是清晰滑入千鹤耳朵。
他思索着少年的话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阿胜想说的是这个吗？
千鹤没有出声回话，牵着马转身便行，悠然信步走的轻快，只是眸中茫然不知再想些什么。身后少年紧跟着他，往日单纯的心境此刻正杂乱如麻，走了能有一炷香时，阿胜停下脚步。
“师父，你赶我走，是不是也是为了我好……”少年瞪着他师父背影，大声问出这一句。
“咱们只有一匹马代步……”千鹤紧了紧手里的缰绳，话外之意不用多讲。
“您还要留下我自己吗？”迎着少年悲伤心痛的表情，千鹤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“师父！你只想着一心为我好！可也曾想过我也有思想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……”少年眼中泛起湿气，更添了几分星辉，闪着千鹤心里难受。
“阿胜你的路还很长，不用一直跟着师父的……”
“我本就没有天分，师父不管着我怎么行？师父教了我那么多，我还什么都不会，学艺也不精，就是个废物，谁都救不了，谁都帮不到！”阿胜说了两句后，基本变为哭喊，他对自己的无能，和对师父的不舍，都揉进了这一声声哭泣中。
“阿胜！！”千鹤搭上少年的肩膀捏了捏，想给他鼓励也想让他别再说下去。
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勉强呜咽出声:“我不想离开师父……我好想你……”
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，像结好的疤又被撕开，又像被一把香烛狠狠烫了一下，少年的眼泪滴落，他们仿佛又回到千鹤赶走他的那天。心很疼，千鹤揉着少年的头顶，低声细语地让他不要哭……
“阿胜，是师父对不起你……我已经牵绊住你，不能再害你了……”
少年揉下眼里的模糊，没明白他师父在说啥，师父说的不能害他，是什么意思？
“师父对你，有不一样的心思……”忍下了羞怯，千鹤终于说出了埋藏心底的秘密，他看着少年的双眼，缓慢说道，突然他发现，也没有那么难。
“您喜欢我？”
“是的。”
千鹤没有点点头敷衍了事，而是郑重与少年对视，认真的说出这句话。他放松地叹了口气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，少年终于知道了他的心意，虽然未做回应……但是，他不用再为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而担惊受怕。
少年脸上还挂着泪痕，表情有些茫然无措。这让千鹤心凉了一下，但阿胜这下应该不想和自己回去了，千鹤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，转身预走。
他刚放下的手被大力握住，又把他扯了回去，千鹤回头看到少年满脸惊慌失措，又加上他泪水未干，就像被无情扔下的小动物。
“师父，别丢下我……”
只此一句，千鹤明白，他们分不开的，缘分未尽时，离别也是等待下一次重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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