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啥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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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同尘(6)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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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    正午时分,转瞬即至。


  落针很顺利,小云躺在塌上,分别在合谷、少商、神门,内关穴都下了针,纤细的手臂上扎了一排,几处穴位才压下不久,小云迷茫的眼神就起了变化,她左右扫视着棚顶,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


  她忽然抬起没落针的左手,奋力向前伸着,半个身子几乎都抬了起来,而落针的右手却丝毫未动,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安静放在塌上。


  “救……救……”小云说了两个字,声音太小,阿胜离得近些才听清,他忙安慰道:“小云姐别怕,我师父在这呢,他肯定能救你的!”


  千鹤伸手搭上小云的脉门,垂眸细诊,发现她脉象不对,虚弱无力且紊乱无章,比昨天都大不如。这期间小云一直在动,甚至连腿都开始胡乱蹬了起来,口中还不停喃喃着。


  “不是小云在求救,是她身上的东西。”千鹤沉声说道。


   闻言少年赶忙跳起,站回他师父身侧,警惕又有些好奇地继续盯着动向,看了一会儿后,少年忽然察觉小云的动作是有规律的,看似只是胡乱挣扎,但是手臂向后摆动,再加上腿向下蹬的动作,看上去……像在踩水!


  “师父,你看小云姐像不像在游泳啊?”阿胜凑近他师父悄声说着。


  千鹤闻言,便也细看着。后又微微颔首,表示赞同阿胜的猜测,他垂眸看了会银针,挑出来一根最长的,在小云手臂上的天井穴用力的扎了进去。


  别的针只是刺破皮肤,而这针大半都深扎进肉里,小云疼的大喊出声,挣扎的更加剧烈,可依旧是那没落针的地方胡乱动作,这落了针的右手就像就像被针订在了塌上一般,纹丝未动。


  阿胜看着小云痛苦的样子,心里很不是滋味,旁边的小乞丐早就吓得捂住眼睛跑到墙角面壁去了,但少年对师父的信任更多,只坚定的站在一侧,等待他师父任何一句吩咐。


  而千鹤这边,微微凝着眉,目不转睛看着小云,焦急等待着。


  果然,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小云清脆的女声变了调子,突兀地转为低沉浑厚,那明明就是男人的声音,说的话依旧还是那一句:“救救我……”


  “你是谁?”千鹤忙问道。


  “朱……达常……”


  回应千鹤疑惑的是阿胜茫然的摇头,少年也不知这是谁,俩人顿了一下刚想再问,身后传来一声略带颤抖的童音:“是小云姐的未婚夫……”


  师徒俩齐刷刷看向墙角,小乞丐正小手分开一条缝,偷偷地望着这边。


  “是和小云姐指腹为婚那个?他什么时候死的……”阿胜茫然问道。


  “他没死啊……县里人都说他不想娶小云姐就跑了!”小乞丐又说道。


       阿胜又转回头向“猪达常”问:“你说要我们救你,为什么救!怎么救啊?”

  

  “二道木桥……头……”说完这一句男声变弱,身体也不再挣扎,变回女声,弱弱的哼哼几声,千鹤把针依次退了,看来要到他说的这个地方看看才行。


  “他说的地方你能找到吗?”千鹤边整理银针边向阿胜问道。


  “能,这县附近只有两座桥。”阿胜点头说道,乖乖等着他师父整理银针,帮不上忙。


  “你带我去,小云先让这位小兄弟看着。”千鹤眼神示意了一下小乞丐,便让阿胜领着他快步向县外走去。


  


  松山县的后方有一条大河,足有上百米宽,河水湍急,一眼望不到底,而河的对面是到其他镇子的必经之路,河两侧又种满槐树,石桥很宽,扶手也高,走车马都很稳固安全。


  就在离石桥稍远处还有一座小木桥,与石桥通往的方向相同,只是更近些,而且没有扶手,虽然也看起来稳固结实,但雨水一打,就会格外湿滑,不知何人所搭的省力近路,而“猪达常”所说的,便是这座木桥。


  “这河里应该死过不少人吧?”千鹤盯着泛黑的河底问道。


  “您别说,我还真问过,他们说这河里从没淹死过人,下游也从没漂起过尸体。”阿胜边走边答。


  他们师徒未在石桥停留,径直走向那边的木桥,千鹤先是踢了木桥一脚,又向河里扫了两眼,叹了口气说:“找人打捞河底,这水下尸骨不止一具……”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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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阿胜在镇里用很少的价格就雇了一帮乞丐,几乎不用什么技术含量,一具腐烂无几的尸体就被他们拽上了岸边,随后看热闹的村民都加入了其中。


  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,竟从桥底拽上来十三具尸骨,都腐烂不均,好几个村民从衣服认出了尸体,哭天抢地的哀嚎了好一阵。


  而猪达常也在被捞上的尸体中,据说他体型胖硕,常穿一身蓝衣黑裤,容易辨别,晚些时候猪达常的二叔公赶来认尸,再一次认证了身份,老人颤颤巍巍,面容悲戚,控诉命运不公。


  赶来帮忙抬尸的村民很多,刚入夜时就把尸体全部搬进了义庄,村民们也商量着明日在河里再扩大面积打捞,不多时就散了。


  义庄内,千鹤看着眼前的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,这几位也不知是何处的赶路人,就这么丧命于河底,无人知晓。


  他开始默默念起往生咒,只能如此简易地超度亡魂,千鹤本也不想,但没有法坛,他力所能及内也只能做到如此了。


  

    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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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等到师徒俩回到小院,已是月明星稀,还没等进门就听到屋里阵阵哭声,俩人紧忙跑进屋查看。小云坐在榻边,正掩面哭着,小乞丐正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她。

  

      “小云姐,你认得我吗?”阿胜轻声说道。


  “阿胜,是朱哥!我能感觉到,朱哥就在这里!”小云抬起头是满脸泪痕,秀目哭得微红待看清阿胜后,忽地激动起来,扯着阿胜的衣袖哭喊着。

  

      千鹤依旧搭了一下小云的脉,不多时就撤了手,摇摇头说道:“小云姑娘没事了,那东西散了……”


  “如果那东西真是朱达常的话,那岂不是说他也……”


  还没等阿胜说完,小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一头磕在地上,师徒俩惊慌失措赶忙去扶她起来,她却只固执跪着,哭喊道:“求大师救我朱哥!!”


       “小云姐快起来!!”阿胜半跪托着小云的胳膊,想推她起身。

  

      “姑娘不至如此,我定全力救他,快起来说话吧……”千鹤俯身赶忙许诺相劝,这才让小云起身,他师徒二人都颇为动容,情之一字,只道,心甘情愿吧……


  想要施聚魂之法,只得起坛,写下朱达常的生辰八字后,千鹤吩咐阿胜努力摆个简单的法坛,由于没做准备,只能有什么拿什么,阿胜甚至把地瓜都摆上了……


  施法之前阿胜去北卧里鼓捣一阵,拿出了一把桃木剑递给他师父,千鹤拿过剑一眼就认出了,是那把阿胜带了六七年的剑,一年前丢在了马家村后山,千鹤只顾着救徒弟,没有捡起,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了他手里。


  阿胜还在看着他,一脸乖巧懂事,好像小时候努力完成功课求师父表扬的样子,千鹤笑着对他点了点头,剑指闭目,低声念咒,开始为朱达常招魂。


  

       清烟上浮,烛火晃动,伴随着千鹤低声念咒,过一会儿,这没开窗的屋内竟起了丝丝微风,本来向上笔直的烟线都跟着打起了弯。


  就在这时,眼尖的阿胜看着坛前的空地,正慢速聚起一团烟雾,他本以为就是烟,再细看才发现,竟是个越来越大的半透白影,正逐渐汇聚成人形。


  是那朱达常的魂魄回来了……


  阿胜抬手在小云面前晃了晃,待正擦眼泪的少女看下他后,才指了指坛前的白影,又赶忙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提醒小云不要惊扰。


  此时那白影更具人形,甚至可以看出他身材壮硕,深蓝色衣摆已近清晰。小云看着这熟悉的身影,赶忙捂嘴挡住了哭声,眼泪止不住地噼里啪啦掉。


  待清香过半,千鹤才停下念咒,而坛边的白影已可以看清面孔,只是还闭着眼睛,看起来稳重的身影,却在缓缓晃动着。


  “小云姑娘,他可以听见你说话了。”千鹤退后几步,侧头对小云说道。


  “朱哥……”小云轻轻的一声后,朱达常终于睁开了眼睛,表情茫然,向小云抬起手,小云快步向他跑去,只可惜,本应相握的手,已无法触碰,可叹人鬼殊途。

  

      这边阿胜搬出了准备半天的椅子,赶紧让他师父坐下休息,看千鹤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又伸手给擦了一把,他师父先是惊讶后撤,看眼阿胜无辜的表情后,轻咳一声只看着小云方向默不作声。


  “小云,你怎么了?别哭了……”低沉的男声响起,朱达常想要帮小云擦干眼泪,却怎么都触碰不到。

  

       “朱哥,你怎么会……呜呜……”小云呜咽垂泪,连话都问不全。


  “我……我记得我掉进河里。”朱达常皱着眉好像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,又道:“我从隔壁县回来后,天很黑,又下着雨,就想从木桥走快一些,没想到我在桥上被拽了下腿,跌进河里,怎么奋力踩水都游不上去,还好你们把我救上来了,不然我死定了……”

  

       听完猪达常的话后,小云更是哭的伤心欲绝,阿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,上前两步说道:“朱达常,你已经死了!”

  

  “不可能!我还一直能听到小云叫我,我怎么会死!”


  “你的确已经死了,应该是小云姑娘一直在念你的名字,才召回了你的一缕魂,只是你被泥沙遮眼,认不得人,还险些害得小云丧命。”千鹤的声音稳稳响起,猪达常听着,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,身形晃动,好像变得透明了一些。


  原来千鹤已经猜出了大半,猪达常的尸首深陷河中泥潭,聚不起气,凝不成魂,只靠着怨气化为没有思想的伥,又因为小云日日念想,时常念叨他的名字,竟召回了魂,跟上了小云,她女流之身,本就羸弱,时间长了便被他的怨气搅的神智不清。


  “我……我记起了……”猪达常垂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掌,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时间不多,他看着小云缓缓说道:“小云,我错了,没有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,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,让你离开,现在想来,我太蠢了……小云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朱达常正在慢慢变的透明,也在这时终于肯放下心结,把埋藏在他心里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。


  “朱哥,有你这句话,我就知足了……”小云已哭成泪人,看着心爱之人消失在眼前,她心如刀割,却也因为猪达常的真心话又扯出笑颜。


      “小云,我给你买了个帕子,都怪我没抓稳它,它掉了了河里,我本想去拾,没想到……不过我记得,我拿起来了……”待那最后一句话说完,猪达常便逐渐彻底消失,只留下小云悲戚的哭声。


  “师父,猪达常不见了……”


  “我帮他聚魂,相当于也帮他超度,他自是投胎去了。”千鹤看着这一对明明有情,却又有缘无分的苦命人,摇头叹气,感觉心里的大石头更沉了一些。


  

  

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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